这个城市的阳光今天是如此得好!
我还在睡梦里,阳光就已经照耀在这个城市的上空了。等我醒来时,它正灿烂着带着讨好的样子晒着我的家。
把窗户打开了,迎接了这个会讨喜的不借助想象就无法了解的蜃景。探出了身子,深深吸了一口气,像是和谁在说,却是自语:“空气好湿润啊,阳光好温暖啊,真像江南的早春天气。”江南的早春是什么样子,我还真是不知道的,从一些文字以及黑白的电影里搜寻出的一种感觉吧,好像闻到了梅雨、茶露、竹雾的清香,是从哪里飘来的味道呢?石板巷子的尽头摇出一位担水的香馥若兰的姑娘,担回甘甜的水沏了晚茶,羞赧着心扉静静想着月色撩人下的缠绵……
被这样虚幻的感觉所打动,心情“突”地跃出了窗户,像一只从笼子里飞出去的南方翠鸟,和自己的雄鸟在光滑如紫貂皮样的空气里自由地翻飞欢叫。阳光离我近了,天空成为一件奢华的大氅,披在我的身上,如霞光锦簇的仙女……
楼下走着一个上学去的小姑娘,模样生得有几分好,也是“少年不知愁滋味”的好光景,走路都像寻奶的小鹿,跳跃着……撒欢着……仰着花萼一样的粉嘴儿,哼着刚刚课堂上唱会了的曲儿。眼神跟着小姑娘走,自己也居然回去了那段蝴蝶一样飞舞的日子里。眼睛渐渐湿润,不知是被这样的遐想所感动,还是因为不再会有那样无忧无愁的日子所生出了若有若无的伤感?我想,两种都在其理吧。
马路上的漂亮女子多了起来,宛若下了一宿的春雨,梨花落了满地,银白细碎的哪里都是。放眼望去,一朵朵、一簇簇、一拨拨,顿时眼神真得不够用了。
自己是不肯输于这些雨打芭蕉、梨花带雨的曼妙姑娘的。日子一分一秒积蓄了花香的味道,自家的旮旯里悄悄摞起一层干爽的花瓣来,就像大海推给海岸丰富的泡沫一样,惬意与疲倦都慵懒在里面,不肯起来,不肯动弹,不肯饥饿与困倦,只等着海岸一样有力的胳臂将自己抱起来……
女子见了漂亮的衣裳就像蜜蜂采蜜一样,采了这朵来下朵,不厌其烦。一件件漂亮的衣裳从我的身上换下,再穿上。白的,黑的。长款,短款。丝绸的,棉麻的。职业的,休闲的。淑女的,烈女的。镜子都累了,我依旧蜜蜂采蜜一样勤劳。日子就是从季节变换里往前走,而季节正是从无数个样式的衣裳被穿上、换下里交替。我拎着所有的“日子与季节”一路嗡嗡嗡着回了蜂巢。
女儿看见地上躺着一堆的“日子与季节”哇哇叫着,不会吧,我的妈妈呀!把商场买回家了?又买了一个包儿,怎么像斑马?我在厨房里烙着韭菜盒子,假装什么也没听见。女儿跑进厨房,以威胁的口吻说:我给你告诉爸爸你又买包了!还有一堆你的什么“日子与季节”!你告状我就不给你烙韭菜盒子了!你信不?女儿服了,跑去写作业了。
饭菜得了,喊女儿吃饭。我说,女儿,妈妈今天买衣裳和买韭菜时的心情真是不同呢!女儿吃性正酣,没空应声。尚小的孩子哪里体会得清楚?
“菱荇鹅儿水,桑榆燕子梁。一畦春韭绿,十里稻花香”这样的好景致却映衬出了菜农一副寒酸的模样。她和我一样的年纪,却出奇苍老,皲裂的手和鲜嫩的韭菜就像干涸的土地上偶得一簇嫩芽一样,刺得眼睛生疼生疼。即使把所有的“日子与季节”堆给他们,就一定得出“盛事无饥馁,何须耕织忙”的盛世吗?
我想多了。
无论什么样子,阳光还是那么好,讨喜般照耀着我们生活的城市。